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遥远的牧歌

 
来源:锡林郭勒职业学院研究通讯 栏目:期刊导读 时间:2021-05-11
 

七年是多久,不算长,也不算短,可对我来说,仿佛就是一个世纪的时光。锡林郭勒,我的“根”就如青草的根扎在了那里。我青涩的童年留在那里七年。七年之后,我用“年”度量我和她的距离,一年两次,或者一年一次。过去的岁月,多少笑声、忧伤与泪水在草原上流过,再后来,就是遥远的歌声在耳边响起,是牧歌,带着青草的味道,带着对母亲的思念,也带着祖先的味道传过来。

风雪的夜里,人们圈好了牲畜,几十户人家有的灯光透着微亮,深夜时微亮也不见了。雪下着,灰茫茫的天空下,白茫茫的大雪覆盖了所有的人家,总有静悄悄的一阵子,只有雪片排队般地竞相降落,似乎能听到雪落的声音。但是,深夜时狗就吠起来,你会听到很多人家的院门响起来,有窸窸窣窣的声音,他们是起来看自家的牲畜是否安全。

静静的雪落,狗吠,白茫茫的视野,被淹没的房屋,这些元素,让你看到了一幅动态的、茫茫雪原的图画。

早晨醒来,推不开门,用铁锹挖开,勺子、铲子都用上了,扒出了一条雪道钻了出去,然后再在外面挖雪。风,把雪旋到房子的周围,雪的高度和房子的高度几乎是一样的。房的后脊和平地的落差就是一个滑雪场,我和雪童爬上去,再往下滑,有的时候我们俩个咕噜咕噜滚下来,满身的雪。雪童开怀地傻傻地冲我笑,此时此刻,他是那么地快乐。

雪童,是我唯一的弟弟,是在“文化大革命”时被吓坏、有点智障的孩子。假期的时候,童年的我和幼童的他常常一起出去放羊,他总是用一些不太清楚的语言告诉我一些事情,可我有的时候会烦他,他就不再作声了。有一年冬天,他的衣服破了,我用针线给他缝,口子太长,我缝的线距也太长,缝完了又裂开了,后来还是母亲给他缝上了。

这些细节,后来成为我内心丝丝缕缕的痛。

大雪覆盖了所有的道路,每一个冬天,地上都没有了路,我们都要自己踏出一条路。这样的“踏路”后来就伴随了我们的一生。哪一条路正确,哪一条路错误,哪一条路通向哪,都是未知数。跌跌撞撞地走上一条路,也会拐几个弯,有时也会掉进深坑,这样一走就是一辈子。

家家户户的牲口都圈在圈里喂草,是秋天的时候备好的。牛和马在圈里安闲地咀嚼。牧区的牛不像农村的牛那么累,天天有干不完的活,拉不完的车。牧区的牛,就如牧区的男人,悠闲自在,能生个小牛,再能出点牛奶,这牛就是功臣了。牧区的男人总是骑着彪悍的马,出入蒙古包喝大酒,吃手把肉,唱蒙古长调。那调子有时悠扬,在酒杯中激荡;有时忧伤,酒喝干了再斟满,不醉不会归。酒和歌是孪生兄弟,一曲长调牧歌,唱出蒙古族祖先的情怀。

有一年的冬天,是暴风雪,白毛风吹开了院子里的门,又吹开了牛圈的门,牛跑了出去,圈里的草也被狂虐的风刮出圈门外。母亲用不太灵活的腿去追牛,我放学后,出去追母亲,可我总也追不上母亲蹒跚的脚步。后来我懂了,我永远追不上母亲,她有一天会把我远远地丢在身后,所以,珍惜每一个和她在一起的日子。

又有一年的冬天,那是我离开牧区以后,雪童出去找牛,他迷了路,被深深地埋在了雪里。我接到一封斑驳的信时,已经是在半个月以后,我没能回去。

我和雪童,就这样永别了……后来不知有多久的岁月,我的心一直隐隐地痛。常常做梦梦到他,那是一种无底的牵系。

信上说,雪童埋在牧区的后山上。我默默对他说:雪童,姐姐回去,会到后山上找你,一定把你找到,再听听你和我没有说完的话。我后悔,给你唯一的一次缝衣服,却没有缝好。

后来的岁月,我无数次做着相同的梦,梦见雪童很冷,冻得瑟瑟发抖,我和雪童在雪地里奔跑,他和我比画着说一些什么,可我总是听不清,然后他就跑,我就在后面追,可我总也追不上他。

生命往前走,一切只是经过或是路过,只要还有呼吸,我知道,一切都会无常。

雪乡,有时热闹,有时沉默,有时低头思索,思索一些千年往事,一些我无从知晓的,是一些关于蒙古族祖先的,我永远不知道的秘密。

一粒草籽,谁知会在哪里生根发芽,会被风吹向哪里。

我是科尔沁的一粒草籽,被风吹到了一个叫林西的小县城,又从这个县城被吹到锡林郭勒一个偏僻的小牧区。在那呆了七年之后,刮着大风的秋天,我又被风吹走,又被吹到了林西。后来,又被风吹到了赤峰。仿佛,我总是在风中奔跑。这就是叫命运的东西。我知道,这不是我自已,也许,有很多人就这样,从这儿,再被风吹到那儿。

科尔沁的一粒草籽,她的根,深深地扎在了锡林郭勒大草原,也深深地扎在了赤峰这座文化城市,这是不能更改的事实。

一粒草籽,匍匐在地上,她会看到、记得多少事情啊!她会记得日月更迭,会看到花开花落,会看到成材的树木,也会看到枯萎的年轮……风也会把很多东西移到别处。

风,在岁月的苍穹或历史的长河中,把很多东西变为虚无。

雪童没的那年夏天,已经是一个少年的我回来了。远远地,我看见,炊烟在我家房子的上空飘渺升腾,就如云中一阶一阶的梯子,心头涌起温暖。我看见母亲用手遮着太阳在瞭望我,我的眼睛湿润了。

母亲问这问那,我想问雪童,却不敢张嘴,母亲和我说起雪童,我打岔打了过去,我不想让母亲再伤心。

于是我瞒着母亲,去看雪童。

有一条小道,那是我和雪童踩出来的,一直伸向草原深处。小道上已经长满了杂草,也开着小花,我走后,雪童肯定没有走过这条小路,所以才如此荒芜。

再走在这条小道上,仿佛雪童就在后面跟着我,姐呀姐呀地叫着我。

这个夏天的午后的草原高坡,太阳缓缓地照着。周围的一切好静啊。

我站在高处,四处搜寻着,终于,在我的左侧远方,我看到了一个不大的小坟包,那应该就是雪童了。

我从兜里掏出一个大大的红苹果,放在坟前,这是雪童过去想吃却吃不到的东西。坟上也长满了草,我想一棵一棵把草拔去,可是我没有,也许长满了草,对你,是一种保护,草是有根的。

雪童,姐姐来看你了,想听你说话,告诉我,你想说的事情。

雪童不回答我,只有风轻轻刮过。

他不说,我就和他说,我说雪童,还记得吗,我们晚上一起看露天电影,我们一起采蘑菇,一起摘黄花吗,还有一起放牛放羊的日子,一起打雪仗的日子吗,篝火映红了你的小脸。

我也欺负过你,可是我后悔死了。

死了也好,再也没有人给你白眼,继父再也不会对你吆五喝六了,母亲再也不会为你操心,这样也好,也好。

我是一粒草籽,你也是;我被风吹走了,我走后,你却扎根这小高坡上,远远地望着家,望着母亲……也许,如果我不走,你就不会出事,走不走,都不能随我愿,是风说了算,风把我吹向了远方——我们从此永别。

别的坟茔一片一片的,只有你,孤孤零零的。前方,有几棵零零星星的树,雪童,以后给你做伴的,就只有这几棵离你不远的树了吧。

起风了,草籽又被吹走,不知道在哪里安家。

后来,有风的天气,或者有风的秋天,我总是莫名地忧伤。我总会想起你——雪童,也想起母亲。

多少年后的一天,我回到小牧区,可是家园已经荒芜。我久久地看着眼前我生活了七年的小牧区,它像一堆破旧的东西被扔在荒野……我流泪了。

这里空旷,寂寥,没有了往日的牛羊马叫,没有狗吠,没有了悠扬的牧歌。风带着时间往前跑,走了一批人,又走了一批人。

分草场到户的牧民,把草场包出去,一年就会吃喝无忧,所以一部分搬到了旗里、盟里。也是现代文明让人们迁袭,还有城市的诱惑,孩子们想上好的学校,想住高楼。还有不多数的大学生,走了就再也没有回来,他们留在了大城市。还有各种说不清的理由……总之,人都走了,牛羊都下了草场,让专门放牧的人去放了。

有一部分老了的人就永远地在这里了,就如雪童,就如青格乐和他的妻子。

青格乐总是骑着马放牛羊,马在奔驰的时候,羊群也在奔跑,他就唱起长调牧歌,那歌声有时悠扬,有时悲泣:“当阿爸将我扶上马背,阿妈发出亲切的呼唤;马背给我草原的胸怀,马背给我无名的勇敢……”歌声穿过空旷的草地,穿过云层,飘扬在天空。他是生活在风雪中的汉子。在风雪天把羊和牛圈好的时候,蒙古包里,妻子早已烧好了热腾腾的奶茶在等着他了。青格乐祖祖辈辈都生活在牧区,他的爷爷和爸爸就埋在西山上。很多人离开这里,他却不走。他说,我的根已经扎在了这里,我走不了了。

我每次回去,都去喝喝青格乐妻子烧的奶茶,看着她往大木桶里哗哗挤着牛奶,那奶的香味儿让人感觉温暖。

那年发大水,把母亲和继父新盖的房子,还有他们自己种的小菜园都淹没了,家园在一片汪洋之中,东西随洪水漂流着,园子里的青椒、西红柿、茄子和菜的叶子如浮萍一般游着。母亲他们搬到了牧区后面别人不住的房子,反正被人弃下不住的房子多的是,找两间住就可以了。再后来,继父去世,母亲年纪大了,就搬到了城里和哥哥嫂子一起生活了。

可我还是想回来看看,看看寂寞的雪童,看看曾经的家园,看看曾经的小学,尽管她已经荒芜。

只有充满生机的绿草,让人想起曾经的袅袅炊烟和人欢马叫,想起家家户户高高的草垛和一大堆一大堆的牛粪。过去,各家发电看电视的“大锅”都在阳光下闪亮着,如今,一片一片的低矮土房,玻璃碎了,仿佛人的两只黑洞洞的眼睛。学校的房子一排一排已经弃置。

我来到被冲的家园,小园子里是混乱的泥土,房子已经坍塌,墙根长出了荒草,看着这荒芜的一切,心里酸酸的,有疼痛划过,仿佛发生过一场战争后、家破人亡留下的残破。

雪童已经不再寂寞,去世几十年的父亲的坟已经迁回来了。

雪童,找到爸爸,在爸爸身边,应该是你最好的归宿了,对我也是安慰。但是,我开始想到死亡,它像入冬的冰水慢慢地浸入我的身体,它必然成为我们每个人生活中的一件事了。因为有一天,它必然会来到。

我又走一走草原那条小道,小道上已经绿草茸茸,踩上去软软的,青草覆盖了道路,那条路只是依稀可见。

后来我又回来,小牧区发生了很大的变化,这里已经成为旅游开发区,一条条宽敞的柏油路在牧区穿过,蒙古包如一颗颗明珠,散落在浩渺的草原上。新建了藏传佛教的浩尔图庙,浓厚的文化加之独有的草原风光,吸引了大量游客。

留在这里的人,永远留下了,但是,我该走了。我本来就是一个家乡的游牧民,是草原的游牧者,迁徙,是我人生的宿命。

我会归来。梦中也会无数次地回来。七年,我的根扎在这里,我精神的牵系留在了这里。不仅因为有我的亲人,也因为一种无法割舍的草原情结,是精神的故乡。残破的是它的外表,它内在的东西会在血液里流淌,因为,每一种荒芜,会有另一种新生代替。


文章来源:锡林郭勒职业学院研究通讯 网址: http://xlglzyxyyjtx.400nongye.com/lunwen/itemid-38358.shtml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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